这段时间,在河南省教育系统,有一个人的名字不止一次地被人们提及,他就是郸城县秋渠乡第一初级中学校长张伟。
这段时间,张伟这个平凡的名字,先从小小的秋渠乡传起,经过新闻媒体的报道,接着传到县里、市里、省里,很快被全国教育同人知晓。大家知道了河南有一位普通的农村校长,工作20年,始终住在学校两间简陋的宿舍内,除了一台电视机外,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知道了他用数年时间,让自己学校的教学质量从连年倒数进入全县前三名;知道了他婉拒民办学校每年20万高薪聘请,专心干好自己的“良心活”……清明前夕,张伟的子女、同事、朋友、学生纷纷作文,回忆与张伟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这个寄托哀思的日子里,为了能从不同侧面真实反映张伟的工作和生活,本报特将这些文章整理刊发,追忆我们身边的好校长。
爸爸,我会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
□ 张霄
我的爸爸叫张伟,他在一个宁谧的夜晚,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看到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看着家里人来人往,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他才40多岁,怎么突然就从我的生命中走开了呢。我年龄虽小,可我知道,我失去了他,就等于失去了整片天空。
以前,我和爸爸每天都在进行着角色的变换。在学校,他是令我尊敬的张校长,我是令他骄傲的好学生。在家里,他是一位慈祥的长者,我则是他最为宝贵的儿子。因为是校长,因为也是儿子、丈夫和父亲,他既要操心学校的事情,又要操心家里的事情。我和妈妈看着他的头发一天天变得稀疏、看着他的鬓角一天天变得斑白,就经常说他,天天那么忙,就不能歇一歇吗?
爸爸以前也经常跟我和姐姐讲,他上学的时候有多穷多苦。他也经常说,等我和姐姐长大了,他也退休了,就好好地享我们的福。
爸爸很孝顺。他从小被过继给了大爷爷,在他送走大爷爷后,又回到了爷爷奶奶的身边。后来,爷爷也去世了,奶奶又生病,他就白天学校、晚上医院两头跑。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和姐姐树立了榜样。
现在,我的爸爸走了。在他出殡那天,所有的人都来了。大伯哭着说:“张伟这一走,家里的天不就塌了吗?”奶奶哭得几乎昏厥过去,说:“孩子的事儿都没办,从小你舅供你上学,这恩情还没报呢!”他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女生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坐火车赶回来,却没能赶上追悼会,就在他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爸爸,您平时对我严格,我真心没有恨过您。我每次顽皮了,您忍不住揍我几下,然后又心疼地安慰我,即使您不那样做,我也从来没有怪过您。爸爸,我现在只怪自己平时太贪玩,只怪自己老让您失望,只怪自己让您太操心,只怪自己没能多陪陪您……爸爸,姐姐马上就要高考了,您一定不放心吧!爸爸,您放心!我很快就会长大了,我一定会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替您照顾妈妈,替你孝敬奶奶、报答舅爷爷的恩情。
爸爸,您好好歇歇吧!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了,也不要挂念,但您一定要记住我们,记住我们的模样,因为奶奶说人都有来世。来世,我、姐姐、妈妈一定会找到您!
(作者系张伟的儿子)
想起他,控制不住眼泪
□ 郭晓丽
其实,现在是最不敢怀想起他的。我从来没想到,一个刚刚接触了半年多的校长会在我心中留下如此深的印象,并且在别人问及他时,我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是去年9月从郑州市第三十一中学来到秋渠乡第一初级中学支教的。来支教前,我就听闻张校长酷爱读书,学识渊博,课讲得非常漂亮,深受学生的喜爱。担任着校长工作的他,还一直带着初三毕业班的历史课。当别人说起不让他教时,他总会开玩笑地说,等学校有老师的历史课能教得过他时再说。
我来学校之后,他不止一次在全体教职工会上说起支教教师是来传经送宝的,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也非常不容易,并嘱托老师们多多照顾我们。在教师住房相当紧张的情况下,他优先给我们这些支教老师安排住处,并给我们送来全新的炊具和各种生活用品,还专门为我们安装了网线。
安装网线时,我也在场,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专业人员。整个过程,全是张校长领着学校的老师爬高上低,安装完成的。当时张校长看到我,笑着说:“郭老师,以后还来我们这儿教学吧!”我还开玩笑地说:“不行啊,张校长!我只会教课,不会干其他的活儿!”在场的老师都笑了。
秋渠一中女生宿舍楼前的地面之前是用砖头铺的,一下雨很容易积水。天渐渐热了起来,张校长担心这样下去会滋生蚊虫,影响学生休息。3月14日是个周五,张校长领着师生一起把砖全都清理掉。男教师在前面用镢头敲、用铁锨铲,女教师和学生在后面直接用手掀、用手搬。张校长走的前两天,我是亲眼见证了他领着工人马不停蹄地把清理过的地面全都铺上了水泥。
说实话,来这里支教前,我从没想过一个校长能这样风尘仆仆地亲自参与校园建设。我更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次的过度劳累,竟让他提前离开了我们。现在想到他那和蔼的笑容,我的鼻头总会发酸。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都说好人总有好报,为何命运却对他如此不公呢?
(作者系郑州市第三十一中学在郸城县秋渠乡第一初级中学支教教师)
江城子·缅怀张伟
□ 刘中华
春寒惊雷泣声声,天含情,地悲恸。步履匆匆,千人哭送行。正气清风拂两袖,仁孝悌,情义重。
霜鬓不惑说笑声,月当空,独望星。老幼无依,遗憾留三梦。待到来年百花盛,硕果丰,祭之灵。
(作者系郸城县秋渠乡第二初级中学教师)
庆幸生命中有您
□ 张犟
初闻您的逝世,我以为是谣传。在我的记忆中,您虽然经常咳嗽,却从未请过病假,每一节历史课都是那么准时。可是等我回到曾经的初中校园,回到您的身边,看到您的遗像的时候,才确认您是真的离开我们了。
第一次遇到您,是我代表我们小学参加乡里的一次考试。那时周围有许多老师,可不知怎的,我只记住了您。进入初中,听同学说您就是张伟——秋渠一中的校长,我的确吃了一惊。在我的想象中,校长应该是穿着讲究,板着面孔,很少出现在校园内的。那时候我就在想,您这个校长不一般。
我对您的崇拜,不亚于那些当红的明星。八年级的时候,一次班里的防盗门坏了,是您来修的;九年级,您又成了我的历史老师。我的历史成绩之前不是太好,原因是因为我感觉历史课枯燥乏味。可是您的课,只有一杯茶、一支粉笔,我似乎从未见您翻过资料或课本,却讲述得比课本更详细。您的课堂气氛总是那么活跃,每一节课都充满了欢声笑语。第一节课上完,我就被您的魅力折服了。
临近中招考试的时候,我们经常熬夜,您每天都到教室把我们撵回宿舍,还说要早休息才能提高学习效率。可我们都睡下后,您办公室的灯,仍亮着。
中招考试结果出来了,我们考得都不错,您比往常笑得更灿烂了。高中两年多时间,我也经常回一中看看,发现学校越来越美丽了,学弟学妹也越来越多了。可您却走了。
您是我的校长、我的老师、我的好友张晗的父亲,更是我心中的偶像。今天,有人把您比作焦裕禄,若干年后,我想,或许又会有一位后来者被比作您。我真的很庆幸,庆幸自己的生命中有您这样一位老师。
(作者系郸城县第一高级中学学生)
我可否叫你一声哥
□ 王增录
你已经走半个月了。在你走的这段时间里,我睡不着、吃不下,想起你就哭,哭着哭着就更想你了。
我与你相处14年,从刚开始称呼你张老师,到最后叫你张校长,其实我是多想叫你一声哥啊。可是,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里,我都没敢叫,不是因为不想,是害怕,怕你不接受。可现在,我却后悔了,后悔没能把这声哥叫出声。
哥,你还记得吗?2004年8月27日,我的父亲身患重病,急需动手术,家中东拼西凑后仍差2000块钱,我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走进了你的家中。当我把情况告诉你之后,你倾己所有给我凑够了2000块钱。那个时候,我每个月的工资是200多,你的工资是300多。那时,你的小儿子还在吃奶粉。哥,虽然那2000元钱最终没能留住我父亲的生命,但那是雪中送炭呀!
哥,你还记得吗? 2011年中招考试的前一个月,我突发胆囊炎,需要住院。为了学生,我坚持上课,后来这件事被你知道了。你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清楚情况后,狠狠地批评我说:“如果你再坚持不去治疗,我就开除你。”
你强制停了我的课,亲自把我送到了郸城县人民医院。后来,你为了我的生活方便,又想办法把我爱人从其他学校调到秋渠一中工作。这期间,你写申请、求领导、托关系,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当接到通知的时候,我在你面前是失声痛哭,当时只跟你说了一声“谢谢”。你当时也泪流满面地跟我说:“增录呀!要爱惜自己,爱护妻子,好好工作,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哥,14年一路走来,我是最了解你的。你爱学生、爱学校更爱家庭。我从没见你和嫂子红过一次脸,在咱们学校里,谁不说你和嫂子的好,又有谁没受过你和嫂子的照顾。恍惚间,你已走半月有余了。哥,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天堂,若是有的话,请你在那里一定要珍重自己。
(作者系张伟生前同事)
桃花林中看到你
□ 曹挺进
1992年秋,周口师专中文系一班招入了你、我和朝伟三名郸城籍的学生。当时,我俩以你为长开始了两年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
那时的你,清瘦文弱,因消瘦而略显窄长的脸上嵌着一双细眯的眼睛,淡定而专注。你总是穿一身白单褂,黑蓝色的板裤,黄球鞋或者白球鞋,朴素干净;走路稍快,身子微向前倾而不摇摆,很努力的样子;爱打乒乓球,善削球,再难打的球你总有办法削回去,三拍儿两拍儿打不赢你;练过一段庞中华硬笔书法,字写得平稳周正,横笔略长。我问:你横笔写那么长干什么呢?你说:既然硬起手腕写了就多坚持一下吧。
1994年春,面临毕业才知道你已在家和邻村的韩春英订了婚。我和朝伟劝你早断了世俗的亲事,当时你是大学毕业,妻子却没有上过一天学。你却说:且不论“丑妇家中宝”,我和春英东西两村住着,我当陈世美伤了邻里和气,更何况春英也是个品端知孝的人。毕业,我又劝你进城,你坚持回秋渠一中,问你何必自苦,你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衡门之下,可以栖迟;秋渠一中,别有天地。
1997年,你得一女,让我给孩子取名。我说就取你和嫂子两个人的姓吧,但是“韩”改“晗”字,有光明寓意。你开怀大笑,说兄弟所见略同。如今女儿高招在即,聪慧如你,成绩优异,你所期盼之光明将至,却撒手西去。
想起这,我是愧疚的。3月17日那天,我外出手机断电。晚10时许得到噩耗,奔到医院,你已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打那震山响的呼噜了。大哥,20年来为了尽一个儿子的义务孝老奉亲,你困了;大哥,20年来为了尽一个教师的责任,把学生带好、教好,你是真的累了。
在医院里,我用温水擦净你尚有余温的脸,拉直你尚未僵硬的胳膊,给你穿上你喜欢穿的白色上衣,扣上纽扣。你表情安详而庄重,手上余温尚存,人怎么就离开了呢!
清明时节,我去看你。你休憩的地方,柳绿桃红。大哥,那随风摆动的柳枝是你轻轻的呼唤吗?那片粉红的桃林里,我怎么依稀看到了你的身影呢!
(作者系张伟生前好友)
争做恩师一样的人
□ 韩宝志
张伟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领导。
我在秋渠一中上学的时候,他就教我。那时,我家里特别穷,常常因为生活费比较少而饥一顿饱一顿,他知道后,就拿出自己的工资接济我。我那个时候个子也特别小,瘦瘦的,遇到别的同学欺负我的时候,他也总是以严师的形象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批评教育欺负我的大个子男生。在恩师的帮助下,我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师范学校。
师范毕业后,我又回到了秋渠一中,和恩师一起工作。因为家境贫寒,教师的工资又不高,我的婚事一直没能得到解决。恩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经常给我张罗着介绍对象。可是因为家中贫寒,拿不出彩礼,也缺少住房,女方家不是很同意。恩师就从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工资里,拿出一些钱借给我,又在学校里腾出两间屋子,当作我的结婚用房。这才让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可能是因为处于贫寒的生活环境久了,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上,我总是有一些自卑。恩师心里最了解我,所以经常引导我、教育我,用他以前艰苦的生活经历鼓励我。
工作中,他从没和哪个同志红过 脸,总是心平气和,笑容可掬,从不因为工作不如意而发脾气。反而,如果哪个老师思想、生活、工作不如意,他会赶紧去开导引领;哪两个老师之间有矛盾,他会积极创造契机去劝解沟通;哪个老师教学方法不成熟,他会亲自去指导帮助……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他这个“管家婆”在的日子,除了教学,其他什么都不操心。谁也没有想到,他却突然走了,没留下一句话,给全校老师留下的只有深深的遗憾。恩师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但是任我的眼泪狂流,也没能挽回恩师的生命。如今,我只能继承恩师的遗志,在这所农村中学里,像他一样,扎下根去,让更多的孩子得到关怀与呵护,让更多的孩子走出一个光辉的明天。